赌注_惊鸿一掠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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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注

  新的一周,席砚卿飞了国外,池漾照常上班。

  出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对面看了一眼。

  早晨是一天之始,万物渐次复苏,欣欣向荣。尤其是最近又值开学季,这座全国教育资源最丰富的城市,向天南地北的学子们敞开着热情的怀抱,盛景当前,更显盎然生机。

  但她就是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儿。

  十一楼景色如常,人却只剩下她一个。

  人都是在对比中,才能更真切地知晓,什么最重要。

  其实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层楼都是她一个人住。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或者需要改变的地方。

  可如今,热闹与冷寂形成强烈对照,她才心甘情愿地承认,原来,自己对一些人一些事的习惯早已切入体肤,她再也不想回到原来那种生活了。

  驻足片刻后,她收回视线,暗自笑了一声,打开电梯走了进去。

  电梯停在负一层,池漾走到停车位,启动车子开出了地下车库。

  出小区等红灯的时候,碰巧一列朝大的校车从她面前驶过,池漾这才想起,朝大也陆陆续续地开学了。而她这个学期,还有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去朝大任教。

  想到这儿,她没忍住又多瞄了几眼。

  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侧脸落入她的视线。

  那个人突然从前侧的座位上站起,穿着一件白衬衫,笑容清浅地说着话,双手微微一扬,指向东南,即朝大的方向。

  池漾瞬间认出来,这个人是白清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池漾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之后的联系大多靠微信。

  他时不时会在微信上问她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言语谦逊有礼,池漾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一是就专业领域来说,白清让主要教授刑法和民法,主攻诉讼方向;而池漾做的多是非诉业务,平常接触较多的是涉外业务和商事业务。

  因此,虽然都是律师,但两者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白清让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已经做出相当斐然的成绩,但仍会时不时问一些其他领域的问题,这让池漾觉得他很好学,思维很开阔,不是个有了铁饭碗就停滞不前的老学究。

  二是就资历来说,白清让虽然早已不做律师,但池漾对这位“业界神话”早有耳闻,当年他的庭审视频,可是法学院的教学素材。但面对新的领域,白清让不仅不耻下问,并且每次都会非常真诚地表达感谢。

  因此,池漾从心底尊敬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

  所以,那次在雨夜,白清让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想让她给自己的女儿唱首儿歌时,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她觉得,能和这样的人共事,是她的荣幸。

  车窗内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渐渐驱散了她刚出门时心里的那点怅惘。

  二十分钟后,池漾到达律所。

  刚一进门,她就发现早到的同事们正围成一个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池漾本想跟大家打个招呼,后来又怕大家正在兴头上,她冷不丁的一声问候会破坏兴致,索性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孟仲季却突然叫她:“池律!快过来看!”

  池漾没多想,转身朝他们那个方向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着走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将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甚至还有几个人,右手撑着下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池漾:???

  她满心疑惑地走到这群人身边,还没等她开口,人群中就传来一句:“这肯定是池律师!绝对不会错。”

  池漾不解地问:“什么是我?”

  孟仲季站起,拨开人群走到池漾身边,拿出手机上的照片给她看:“池律,这上面和席总监拥抱的这个人是你吧?”

  池漾垂眸一看,上面是一组图片,跟那晚云锦书给她展示的内容一模一样。

  池漾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地承认。

  众人的感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你真的跟席总监在一起了啊?”

  “席砚卿这种极品男人就必须我们池律才配得上啊!”

  “还好我当时把这组图片保存在手机里了,后来微博热搜就莫名其妙地撤了,现在都找不到了。”

  “天呐!我有真人cp可以磕了!”

  “池律你可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啊,席总监到底是怎么才追上你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句话是蒋嘉末说的。

  “停停停停停!”听到这儿,孟仲季做出一个让他闭嘴的姿势,不耐烦道:“蒋嘉末,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学会了池律师也不可能看上你。”

  蒋嘉末胳膊一弯,利索地一把扼住孟仲季的喉咙,威胁道:“你管我?”

  “谁稀罕管你?”孟仲季抬手钳制住蒋嘉末的胳膊,用力往外拉,“我是关心池律。”

  他咬着牙,微微施力,终于逃脱出蒋嘉末的魔爪,狠狠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目光倏地变得温柔,孟仲季看着池漾,问:“池律,我现在想想才觉得不对劲,当初我们去山区做法律支援,我当时还好奇这么偏僻的地方,席总监怎么会来,现在想想是来追你的吧。”

  池漾温吞道:“呃......这......”

  在这么多人面前坦露恋爱细节,真的是莫名羞耻

  孟仲季热情相当高涨,像个福尔摩斯一样,认真地缕着时间线:“哦!对!还有那次我们去新加坡,池律师去见顾律师的妈妈了,然后我就跟席总监一起回的酒店,他当时在车上就问了我一些类似你跟顾律师关系是不是很好的问题,我说是啊,你跟顾律师可是我们律所的金童......”

  说到这儿,孟仲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捂住了嘴。

  这时候人群里又响起了另一种声音:“池律师你竟然跟顾律师的妈妈认识啊?其实说实话我觉得池律师跟顾律师很配啊,古驰(顾池)CP听起来多好听是不是......”

  说这话的是个新人,正说着就被身边的同事狠狠撞了一下肩膀,或许是意识到不妥,立马闭上了嘴。

  “这一大早的,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

  一个声音倏地从身后传来,众人纷纷转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徐滨松,还有与他同行的顾锦泽。

  众人:“......”

  按照门口到工位的距离推算,几乎可以确定刚才的那几句话,这两个人也听到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微妙。

  池漾定了定心绪,正准备说话,就被顾锦泽抢了先:“那次是我有东西要带给我妈,池律师正好要去出差,我才拜托她帮忙的。至于,你说的那什么CP,我跟你们池律师是很好的师哥师妹,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理解你们对八卦的好奇,但是以后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玩笑了。对池律师和我都不公平,对我们的另一半也不公平。”

  刚才说错话的女生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知道了。

  众人渐渐散开,这个插曲算是落下帷幕。

  一切恢复如常。

  当天晚上,顾锦泽正在家加班,突然之间门铃响了。

  他穿上拖鞋去开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徐滨松。

  看到他,顾锦泽无奈地揉了揉眉骨,没做出一点欢迎的表情,反倒是长长叹了口气:“我说老徐,你天天白天看我还没看烦吗?晚上了还要过来骚扰我?”

  徐滨松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笑着从背后变出了一瓶红酒出来,眉眼一挑,诱惑道:“这不,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我特意让朋友从法国带来的,尝尝?”

  顾锦泽没说话,侧个身示意他进来。

  关上门后,也不管他,自己转身去厨房拿杯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滨松熟练地换好鞋,往客厅走,顺道打量了一下。

  果不其然,客厅的书桌上摆放着厚厚的卷宗,笔记本电脑也亮着。

  很明显,顾锦泽在加班。

  徐滨松俯身往他的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评价道:“老顾,这案子对你来说还不是驾轻就熟?再说这案子也不急,不值当你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

  顾锦泽拿了两个酒杯在沙发上坐下,瞥他一眼,冷冷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享乐主义者。”

  徐滨松从电脑上挪开双眼,迈着步子往沙发走,语气散漫:“得!刚见完客户就赶着来见你,是我失职。”

  顾锦泽笑笑,垂眸斟了两杯酒。

  徐滨松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拿起酒杯晃了晃,目光瞥向顾锦泽,戏谑道:“我说你何必呢?别人失恋都是喝酒、唱K、旅行,哪个爽来哪个。你这可倒好,一失恋就工作?”

  顾锦泽一把抄起身后的抱枕扔向他,眉眼间带着一丝烦躁,反驳道:“谁失恋了?”

  “对对对,我口误,不是失恋,”徐滨松一副欠揍的表情,“毕竟没恋过。”

  听了这话,顾锦泽身子一僵,唇线抿直。

  没接话。

  见状,徐滨松微微倾身,将酒杯朝向顾锦泽,做出碰杯的姿势。

  顾锦泽轻扫了眼,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清脆声响,于寂静空荡的房间里层层荡开。

  就着这声线波纹,顾锦泽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滨松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不再贪杯,托着杯底慵懒地晃着。

  透过醉红液体,他余光打量着顾锦泽,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我跟你道个歉。”

  顾锦泽弯身添酒,斜来一阵眼风,“你跟我道哪门子的歉?”

  徐滨松:“今天孟仲季那话我也听见了,当初你在加拿大,我要是没瞒着你池漾去山区的事儿,当时救她的人要是你,或许你俩还有机会。”

  “呵......”顾锦泽轻嗤一声,嘴角扯出一抹笑,“你觉得池漾是那种会因为愧疚感就把自己交付出去的人吗?”

  徐滨松没吭声。

  “她不会。”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不欠任何人,包括我。”

  顾锦泽将这三句话一字一句地诉之于口,像是发泄,又像是考试时间到了,总得交卷。

  徐滨松叹了口气,又跟他碰了个杯,话里带着不解,也带着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何必呢?虽然这话难听,但我还是要说,你俩认识这么多年了,那么多能表白的机会,你非死撑着不说,你怪谁?”

  他问得直白又露骨,顾锦泽竟然有些应接不暇,端起酒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默片刻,他敛了敛眉眼,声线状似微醺地回:“怪我。”

  也只能怪他。

  毕竟,她没给过他任何暧昧,没给过他任何遐想,也没给过他任何希望。

  她清澈又通透,从没把他当备胎;她善良又温柔,所有推拒都小心翼翼,却昭然清晰。

  所以,顾锦泽不表白的原因,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他不用表白,就知道了结果。

  那又何必去冒那个险。

  徐滨松似乎也有点知味,打趣道:“顾锦泽,你这个人去当赌徒,也是那个最理智的赌徒。”

  顾锦泽觑他一眼,无情揭穿:“你倒不如直接说我胆小。”

  “不是胆小,”徐滨松一边反驳,一边给他半空的杯盏斟酒,“你是怕你的赌注会受伤。”

  在这场爱情里,你的赌注不是自己,而是池漾。

  你可以接受自己被拒绝,但你接受不了池漾拒绝你之后她所要承担的心情。

  你知道,一旦这层关系被捅破,池漾一定会为难,会抱歉,最终可能会逃跑。

  而你舍不得,让她两难。

  更不想,让她逃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话在徐滨松心里编织成句,他却忍住没有说出来。

  但是顾锦泽却听到了,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释然的自嘲:“你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就是没信心罢了。”

  徐滨松静静听着。这话里的自嘲意味挺明显,就是这释然,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闻言,他放下酒杯,揽上顾锦泽的背,宽慰道:“咱俩也都不是毛头小子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些个老生常谈的道理我知道你都懂,我也知道那些隔靴搔痒的安慰话你听不进去。但哥们还是想说一句,努力过了,不后悔了,就行了。”

  听到努力这个词,顾锦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果努力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爱而不得了。”

  徐滨松看着他,陷入沉默。

  这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打破。

  不知过了多久,顾锦泽打破这沉默:“其实,我难过的不是因为我没跟她在一起,而是她跟别人在一起了,你懂吗?”

  徐滨松怔了半瞬,点点头。

  这说明,她不是不会爱,而是非要遇到那个对的人,才会爱。

  就像顾锦泽见席砚卿那一面时脑海里浮现的那句话——

  她将所有人都归于“一船人”,和“一船人”外还有一个人。

  是两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酒过三巡,杯盏空了数回,到后来他们的话越来越少。

  语言有时候是很让人无能为力的东西,一旦有过一瞬苍白,余下便皆是黯淡。

  努力这个词太苍白,爱而不得这个词太黯淡。

  所以,宁可把这些无法言说,都融进杯盏。

  杯盏皆空之际,徐滨松道别离开。走到门口,他抵着门,说了一句话:“你没输给席砚卿,你是输给了池漾。”

  顾锦泽蓦然怔住,许久后才重重眨了一下眼,好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不那么失焦。他莫名松懈了几分,轻嗤一声:“今天晚上,你就这句话说得像句人话。”

  徐滨松淡漠一笑:“行了,走了。”

  徐滨松走后,顾锦泽一个人呆坐了很久。

  这一夜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自己都不甚明了。

  可总有东西在逐渐清晰明朗——

  “你是输给她。”

  抵过“努力”的苍白,也抵过“爱而不得”的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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