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_闺中媚(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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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映雪堂中一室寂静,落针可闻。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皆低头俯首,不敢高声语。

  原是方才丫鬟见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无,入了内室看到昏迷在床榻上的碧云,忙惊慌地将此事报给了院子里的守卫。

  韩烨亲自将人捉了回来,脸色虽是依旧含着笑的,却明显不怎么好看。

  男人心中十分沉得住气,只字未提顾熙言在一院子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之事,而是亲自端了膳食去喂面前的美人儿。

  顾熙言苦心积虑筹谋数日的逃跑计划被韩烨轻而易举地识破,正满腔心灰意冷,寒着小脸儿坐在锦榻上,竟是连个正脸也不愿意给他。

  只见韩烨端着手中的白柚瓷碗,盛了一口炖汤递到美人儿的唇边,“折腾了半晌,熙儿还没用午膳。”

  “我说了,我不吃”顾熙言侧着身子,看也不看他,面上冷然道,“你若继续把我关在这儿,我便一直绝食下去”

  这几日顾熙言在映雪堂中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看上去安生的很。韩烨本以为顾熙言认出了自己,念起了当年情分,待他自然是不同的。他自欺欺人地想,哪怕就这么一日两日地和她朝夕相处地过下去,也是极好的。

  如今事实突然摆在眼前原来她前几日的故作听话,竟全是为了今日出逃做的铺垫只是为了叫他放下防备罢了。

  韩烨闻言,脸上笑意一僵,当即回头道,“来人”

  一心腹闻声入内,“属下在”

  韩烨垂眸盯着手中瓷碗上的缠枝花纹,语气淡淡,“熙儿不想吃饭,想来是膳食不合胃口,既然如此,便是下头的人伺候的不够尽心尽力。齐恕,去查今日经手膳食的人,把这些惹主子生气的奴才通通拉出去斩了。”

  那被唤做齐恕的心腹部下听了这话,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拱手道,“属下领命”

  此话一出,顾熙言登时大惊,扭头看他,“你疯了吃不吃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若有气便朝我来又何必牵连这些无辜的下人”

  韩烨不置可否,只重新盛了汤,将瓷勺压在美人儿粉嫩的唇边,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早就疯了吧。”

  这几日他待她极近温柔,不仅百般宠溺,更是恪守礼数,她不愿意的事儿,他绝不会勉强她。

  他给她时间,想叫她好好想清楚,可不是叫她一味地想着怎么往外逃的。

  “眼下,这些人的命都握在熙儿手里,吃还是不吃,熙儿自己做主便是。”

  顾熙言听着这清润的声音,望着眼前男人的面容,只觉得周身一阵阴恻恻的冷意袭来他明明含笑看着她,却比雷霆震怒更叫人害怕。

  两厢无声对峙了半晌,她终究是败下阵来。

  只见莹白的小脸儿上淌下两行清泪,她朱唇微启,轻颤着将那瓷勺中的汤食吞了下去。

  韩烨见状,脸上重新漾起微微笑意,伸手替她擦了脸上泪痕,“熙儿不许哭。”

  这话温柔又霸道,顾熙言被他带刀的情意逼得泪眼朦胧,听见这话只觉得耳熟,再一深思,脑海中似有一道白光闪过。

  曾几何时,扶荔山上满目苍翠,清泉石上流,涧水浮落花。

  深山有人家,茅草屋檐下,一垂髫女童撅着粉唇,望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犯难,“啪嗒”一声,滴下两滴豆大的泪珠儿来。

  一侧,白衣少年郎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轻轻将面前的那份蜜饯儿朝女童推了过去,“熙儿不许哭。若是乖乖喝了药,我的蜜饯便天天都送给你吃。”

  女童听了这话,才勉强停了抽泣,扁着嘴巴,抬了一双杏眸看他,“那、要玄哥喂。”

  白衣少年郎微微一笑,伸了手轻柔女童的发顶。

  “好。”

  过往历历在目,总是在不经意间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叫人无处遁形,无处可逃。

  一碗汤水喂尽,顾熙言已是眸色含怨,泪花盈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韩烨被她看的心头大动,一腔怒火瞬间消散于无形,终是好言好语地说了句软话,“乖乖用了膳,我带你去个地方。”

  城门之上,身姿英朗的男人独立城墙,垂眸俯视着城下的江淮大地,远处的绿草茵茵。

  萧让一身玄色锦缎大氅,长眉入鬓,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睛里隐隐藏匿着锐利锋芒。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只听城门上众守卫纷纷抱拳行礼,“见过淮南王爷”

  淮南王独自登上城门,望着男人的背影,开口道,“刚去大帐里寻你,流云说你不在,本王便猜到你在此处”

  “方才使节已回,战书已下,就等着明日攻城了。”

  萧让“嗯”了一声,动了动薄唇道,“知道了。现在本候想独自呆会儿,王爷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

  淮南王听了这赶苍蝇一般话,“啧”了一声道,“萧彦礼,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王要不是担心你,怎会巴巴地特意过来寻你,你放眼看看整个大燕,谁有这等待遇”

  萧让皱眉看他,“你恶不恶心”

  淮南王见他一脸嫌弃,竟是笑了,“我说,你能不能别把事儿都藏在心里这般七情六欲都表现在脸上多好大不了骂两句,也能纾解几分心里的郁结”

  萧让闻言不语,又听淮南王肃然道,“昨日三军沙盘演兵,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真真切切的你心里头躁得很。”

  “你近日心绪低沉,本王能理解。但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你身为三军主帅,肩上的重担往小了说,是关乎着东宫日后的命运,往大了说,便是系着天下黎民的安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本候明白。”萧让出声打断,目光定在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我心中有数。”

  “好”淮南王点点头,“有你这一言,本王便把心放在肚子里。”

  淮南王顿了顿,又道,“方才本王在你帐中,正遇到郑益的妹子来寻你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这层纱得钢铁做的吧拿长缨都捅不破的”

  骠骑大将军郑益,有一妹名曰郑虞。郑虞虽是女儿之身,却不爱红装,自小习武练剑,英武可比肩男儿。

  大燕风气开放,女子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早些年,成安帝便亲封了郑虞女将军的名号,故而这次讨伐叛军,郑虞也在随军众将之列。

  小的时候,几人一起在泥地里打滚儿、在骑射场上练剑也就算了,可等大了些,懂了礼数,隔着男女大防,自然而然的就疏远了许多。

  郑虞对萧让的心意,萧让不是不知道。

  郑虞生的端庄清秀,落落大方,不仅没有女孩子的娇气,而且非常识大体总之,郑虞每一点很好,可偏偏每一点都不是萧让喜欢的。

  这些年,但碍于两家情面,萧让言语之间和郑虞明示暗示过多次,甚至到了避而不见的程度。若不是淮南王和定国公等人在其中劝着,依萧让冷厉的性子,早就直喇喇地呵斥过去,不知要把人弄哭多少回。

  “没话说就赶紧滚。”萧让眉眼之间皆是烦闷,转头冷冷看他,不料忽然瞄见淮南王腰间别着的一枚红红蓝蓝的配饰,当即指着道,“挂的什么”

  淮南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上略有得色,笑道“此乃咱们临行前,公主赠与本王的平安佩,说是柔然王室祖传的信物,能保平安无虞,特意嘱咐叫本王随身带着。”

  萧让听了这段叫人心生酸意的恩爱,真是后悔多问了这么一嘴。不料,脑海中却突然浮现起元夕那日顾熙言亲自为他佩戴香囊的场景。

  美人儿搂了他的腰,笑意盈盈地道,“侯爷既然戴了妾身亲手绣的香囊,便不许再接其他姑娘的东西了”

  他满心柔情蜜意,把人儿拥进怀里,“这辈子本候都只戴夫人绣的东西,可好”

  这些缱绻甜蜜依稀就在昨日,在萧让脑海中徘徊不去,勾起心底的莫名阵痛来。

  淮南王见萧让不再言语,知道他心里头为这顾熙言的事儿难过,本欲转身离去,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侯夫人如何了”

  萧让抿了抿薄唇,“如果不出意外,人现在应是在江淮地界。”

  淮南王闻言大惊,“江淮那岂不是就在此地”

  萧让道,“不错。”

  只要是凡人做的事儿,就没有天衣无缝那一说。萧让命了平阳侯府的暗卫倾巢而出,来来回回查了不知道多少遍,终是寻到了些蛛丝马来。

  “那日,有一马车从伽蓝寺偏门行出,算算时间,正是熙儿不见的时辰。马车行出梵净山之后,足足更换了三辆轿子以混淆视听,出了盛京地界,似是径直往江淮行去。”

  淮南王闻言,一句“那还等什么”正欲脱口而出,又突然想起来江淮之地商贾云集,客商往来众多,若想寻觅一人踪迹,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淮南王正深思不语,忽然听萧让开口道,“纵然天下之大、熙熙攘攘,本候哪怕倾其一生,也会将熙儿完好无损地寻回来。”

  淮南王听着这句坚定无比的誓言,沉声道,“定会的。”

  入夜时分,湖面广袤无垠,有渺茫雾气,万顷碧波,其中红莲错落,荷叶茵茵,正随夏日晚风飒飒飘摇。

  一小舟慢行于湖面之上,船桨轻摇,行舟所过之处,皆泛起层层涟漪。

  韩烨立于船头,手中握着一管洞箫,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旁边的芦苇丛忽然晃了两晃,惊起一阵飞鸟。

  顾熙言坐在船舱旁边,望着宁静的碧水,正兀自出神儿,闻哨声抬头,正好瞧见一片星光萤火自芦苇丛中四散而出。

  今日中午,韩烨答应顾熙言,若是用了午膳,便带她出门散心。

  顾熙言逃跑未遂,心中虽有满腔怒气,但她被关在院子里数天不见天日,整个人烦闷不堪,见韩烨主动提了出门之事,便也不置可否,任他去了。

  通过这几日相处,顾熙言渐渐发现,韩烨此人看似和气好说话,但其实心思缜密,手腕更是一等一的强硬,但凡出口的话,更是言出必行。

  这点,和顾熙言记忆中那个少年郎真是一模一样。

  晚风习习,漫天星子倒映在波静涛息的湖面,并着明亮的点点萤火之光,船舷周围一片星光灿烂,恍若在仙界银河之上荡桨。

  顾熙言这才明白韩烨带自己趁着夜色来此湖畔,乃是为了眼前之景。

  美人儿云鬓花颜,望着眼前满船星河灿烂,惊艳的挪不开双眼。

  顾熙言为眼前美景出神儿,殊不知,她亦是韩烨眼中之美景。

  男子一袭素衣锦袍,立于船头,晚风拂来,盈满广袖,整个人如欲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顾熙言偏头望向他,凝神看了半晌,终是颤声唤道,“玄哥。”

  “上一世,最后的夷山之战四皇子败了,所以这一世,你不敢让我多留在萧让身边一天。”

  “你不敢冒这个险。对不对”

  韩烨看定定看她,“不是不敢冒险是不敢再拿你冒任何的险。”

  他幽幽地望着她,笑里满是苦涩,“上一世,我最后悔的事,便是没能把你从萧让的手里抢过来。我眼睁睁地看你受尽折磨,惨死刀下,最终孤眠于一座香坟这种事情,输一次就够了。”

  “熙儿,这一世,这些事再也不会重演了。”

  韩烨神色大恸,恍若仙人蒙尘一般,再无平日的无欲无求之态,

  顾熙言喉头微哽,和他对视良久,几乎被他眼中的悲痛吞噬,终是面有不忍地偏过头去。

  上一世,若是她一开始就没有嫁给萧让,又会如何呢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或许上一世的她和萧让都能从那段名存实亡的婚事里得到解脱,韩烨亦不会落得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结局更不会有这一世如今的两难局面。

  在这星光萤火漫天的夏夜里,顾熙言恍惚觉得,事态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她的心,也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被关爱过了今日桃子没什么想说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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