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这天下课周岩回到家里，身体疲惫，她在沙发上靠了很久，才起身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吃。还没吃两口，客厅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大作。
是张清河。
周岩皱眉，诧异于对方竟然会跟她打电话。距离上次孤儿院的相遇已是半个月过去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人找自己能做什么。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点了接听键。
“周老师，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但能请你来五岭分局一趟吗？”电话那头张清河的声音很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周岩一愣。
张清河沉沉叹了口气，“你先过来吧，我慢慢跟您说。”
坐在出租车上，张清河将事情讲了一遍。原来今晚放学，林昊为了将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题做完，留到了6点才离校。林朗清楚自家弟弟爱学习，晚归是常事，从前没出现过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也就任他去了。可是今晚他左等右等等到了七点，林昊还是没回来。正要出门去寻找，电话来了，林昊因为打架被警察带走了。
周岩想到上次的事，揉揉额头，“那林昊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
“那就好，”又转念一想，“通知班主任了吗？”
张清河顿了一下，这才说：“班主任已经来了，正和涉事学生家长沟通。刚刚林昊说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这种事，上次你也在场，所以……”
周岩这下听明白了，“嗯，我能问一下吗？跟林昊打架的是不是一个长得胖胖的男生？”
“是，”张清河突然脑海闪过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回，正是周岩送林昊回家，“上一次是不是老师您送林昊回家那次？”
周岩喉咙一紧，声音哑了哑，良久才道：“是。不过林昊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出租车停下，周岩付完钱下车，张清河正在大门口候着。昏黑夜色下，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周岩站在原地停了两秒，才走上前。
“张清河。”这可以算得上周岩第一次正式呼唤他的全名。
“老师，你来了。他们在里面我带你进去。”张清河朝她点点头，引她往里走。
“你这什么意思，仗着身高力壮就可以欺负人了？活该我家小孩就该被欺负？”一道愤怒的男声从一间灯火光亮的房间里传来。
周岩进了门，班主任正背对着她，“有话好好说，林昊家长你也别生气，别吓着孩子了。”
林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弟，额角包着纱布，嘴角破了皮，正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抓着。他心一痛：“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另一方的家长揽着自己家的孩子，雄赳赳气昂昂，“那还要怎么着，谦也道了，治疗费用我们全出了，还额外补了钱，这还不够？”
林朗捏紧拳头：“你那是道歉吗？钱谁没有，这是钱的事吗？”
班主任拉住脸色满是嘲讽的女人，“高哲妈妈这事本就是高哲有错在先，你这话说得太过了。”
周岩这才知道这个学生叫高哲。
林朗看到张清河带着周岩进来了。“林昊说你家孩子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您既然不信，就让那位老师跟您讲讲，老师总不会讲谎话。”
屋子里的人全部看向周岩，她深呼一口气，将一个月前的事情全部叙述了一遍。后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怪我，早在事情发生时，就应该及时告知老师和家长。对不起。”
高哲妈妈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她拧起自家儿子的耳朵，啪的一巴掌扇过去，“我让你欺负人家，老娘花钱是让你去学习的，不是去打架的……”
高哲拔尖嗓子哀嚎，警察在一边拉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林朗上前拉开奇葩的父母，“有话好好说，你打小孩是怎么回事？”
高哲妈妈作赔笑脸，衣服低声下气的样子，全然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您看是我家孩子的错，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一定按着您的要求来。”说着拽了儿子的衣领：“臭小子，还不去给人家道歉。”
高哲抽抽噎噎地站在原地不动，她作势要踹过去。
班主任在一旁说：“高哲妈妈有话好好说，别对小孩动手动脚。”
其他人也连连称是。
林朗看看林昊又看看高哲，“算了，我们要求也不多，让你家小孩回家写个1000字悔过书，交给老师过目就行了。只是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高哲妈妈频频点头，一副低姿态，“好好好。”
事情结束的时候已是夜里八点。高哲妈妈带着儿子走了，班主任安慰了一番也走了。大门前只剩下林朗、林昊、张清河、周岩四个人。
张清河揽着林昊的肩膀跟他小声说着话，林朗盯着周岩看了一会儿，说：“今晚麻烦老师了。”话头一转：“只是老师为什么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告诉我们家长呢？如果当时说了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个情况了。”他又指了指受伤的林昊。周岩一时无话可答，原本跟安抚林昊的张清河听到林朗的话，正要出口说话。周岩回答了，她直视着林朗，道歉道：“对不起。”
林朗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不知如何接话。林昊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说：“这事是我让老师不跟你讲的，你要骂就骂我吧。”
林朗气得说不出话，咬牙道：“我回家就跟你算账，你等着。”
谁知林昊推着他转身朝前走，“赶紧回家算账，我肚子也饿了，吃完好好算。”
周岩瞧着林昊脸上的笑，收到他眨眼的动作，内心又是悲又是喜，好在林朗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行，回家请你吃竹笋炒肉。”
张清河从后面走上来，和周岩肩并肩，侧头一问：“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晚风拂来街边餐店里的食物味道，混着夜色，饥饿的劲头这时上来了，周岩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冬粉鸭：“你请我吃粉吧，刚才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张清河笑，林朗带着林昊已经走远了，他微微低下头，应道：“好。”
店面不是很大，客人却不少，周岩望了两眼，脚往后退一步，同张清河商量：“要不我们换一家？这家人太多了。”
正在低头发短信的张清河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按键盘，很快他收起手机，朝店内瞟了两眼：“你很想吃冬粉鸭吗？”
周岩沉吟片刻，“也不是很想，就是很久没吃了，突然想尝尝鲜。”
“好，你等一下。”张清河走到店里询问老板，转眼又返回，“有一桌快吃完了，等个几分钟就可以了。你看你可以等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先点粉。”
也许是对方朝自己说话的眼睛太过亮眼，又或许是对方周到的考虑，周岩笑了笑：“那就等等吧，也不差那几分钟。”
“那你看要吃哪个组合搭配，先点餐……”
冬粉鸭呈上来的时候，张清河皱眉：“老板你好，我刚刚不是说过我这份不放香菜的吗？”
老板拍拍油光光的大脑门，笑得很憨厚，“不好意思啊，刚刚太忙了。你看这样行吗，我再给你换一份。”
周岩及时打住两人的对话，“老板，我们自己能解决，你先去忙吧。”
老板嘿嘿一笑，“实在对不住啊，我给你们送份大肠。”
张清河不挑食，但他吃不惯香菜，周岩朝他微笑，将他那碗推过来，筷子与汤匙并用，将香菜挑到自己的碗里，又从自己往里挑了几块鸭肉到张清河的那份面里。
她一边挑一边说：“我很喜欢香菜，两份都是刚上来的，也没动过。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说完她将挑得很干净的没有一点香菜的冬粉鸭推过去归还给他，“希望你不介意。”
张清河笑笑，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来回摩擦几下，低头吃面。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喜欢说话，周岩吃得脸红生汗，老板真就赠送一份大肠给他们，她指指盘子里剩余的大肠，“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下了。”
张清河也不客气，将大肠夹进自己的碗里。
吃完饭已是40分钟之后。
车流如织，夜色更黑，显得灯光更亮了。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夜色的街景。走到十字路口，周岩先出声了，“这边离你我的住处都挺远的，我们各自打车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这个点虽然还早，但是你住的地方有点远，安全为上。”
“那也行，麻烦你了。”
坐在车里，周岩靠着沙发座椅，偏头望着车窗外匀速往后倒退的街景，张清河看了她两眼，找了个合适的坐姿，闭眼假寐。
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张清河准时睁开眼，他往窗外看去，已经到了周岩家的小区门口了。周岩正在付钱，他先下车。
等了一分钟左右，周岩下车，“我到了，你要直接搭这辆车回去吗？”
张清河摇头，让司机先走，“我待会还有事，”他这样解释。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周岩笑着说完，转身就要走。
走出没两步，张清河出声叫住她，“周老师，”
周岩回头：“怎么了？”
张清河笑了，眉眼弯弯的，他说：“上次你借给我的衣服还没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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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清河。
周岩皱眉，诧异于对方竟然会跟她打电话。距离上次孤儿院的相遇已是半个月过去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人找自己能做什么。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点了接听键。
“周老师，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但能请你来五岭分局一趟吗？”电话那头张清河的声音很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周岩一愣。
张清河沉沉叹了口气，“你先过来吧，我慢慢跟您说。”
坐在出租车上，张清河将事情讲了一遍。原来今晚放学，林昊为了将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题做完，留到了6点才离校。林朗清楚自家弟弟爱学习，晚归是常事，从前没出现过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也就任他去了。可是今晚他左等右等等到了七点，林昊还是没回来。正要出门去寻找，电话来了，林昊因为打架被警察带走了。
周岩想到上次的事，揉揉额头，“那林昊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
“那就好，”又转念一想，“通知班主任了吗？”
张清河顿了一下，这才说：“班主任已经来了，正和涉事学生家长沟通。刚刚林昊说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这种事，上次你也在场，所以……”
周岩这下听明白了，“嗯，我能问一下吗？跟林昊打架的是不是一个长得胖胖的男生？”
“是，”张清河突然脑海闪过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回，正是周岩送林昊回家，“上一次是不是老师您送林昊回家那次？”
周岩喉咙一紧，声音哑了哑，良久才道：“是。不过林昊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出租车停下，周岩付完钱下车，张清河正在大门口候着。昏黑夜色下，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周岩站在原地停了两秒，才走上前。
“张清河。”这可以算得上周岩第一次正式呼唤他的全名。
“老师，你来了。他们在里面我带你进去。”张清河朝她点点头，引她往里走。
“你这什么意思，仗着身高力壮就可以欺负人了？活该我家小孩就该被欺负？”一道愤怒的男声从一间灯火光亮的房间里传来。
周岩进了门，班主任正背对着她，“有话好好说，林昊家长你也别生气，别吓着孩子了。”
林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弟，额角包着纱布，嘴角破了皮，正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抓着。他心一痛：“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另一方的家长揽着自己家的孩子，雄赳赳气昂昂，“那还要怎么着，谦也道了，治疗费用我们全出了，还额外补了钱，这还不够？”
林朗捏紧拳头：“你那是道歉吗？钱谁没有，这是钱的事吗？”
班主任拉住脸色满是嘲讽的女人，“高哲妈妈这事本就是高哲有错在先，你这话说得太过了。”
周岩这才知道这个学生叫高哲。
林朗看到张清河带着周岩进来了。“林昊说你家孩子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您既然不信，就让那位老师跟您讲讲，老师总不会讲谎话。”
屋子里的人全部看向周岩，她深呼一口气，将一个月前的事情全部叙述了一遍。后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怪我，早在事情发生时，就应该及时告知老师和家长。对不起。”
高哲妈妈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她拧起自家儿子的耳朵，啪的一巴掌扇过去，“我让你欺负人家，老娘花钱是让你去学习的，不是去打架的……”
高哲拔尖嗓子哀嚎，警察在一边拉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林朗上前拉开奇葩的父母，“有话好好说，你打小孩是怎么回事？”
高哲妈妈作赔笑脸，衣服低声下气的样子，全然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您看是我家孩子的错，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一定按着您的要求来。”说着拽了儿子的衣领：“臭小子，还不去给人家道歉。”
高哲抽抽噎噎地站在原地不动，她作势要踹过去。
班主任在一旁说：“高哲妈妈有话好好说，别对小孩动手动脚。”
其他人也连连称是。
林朗看看林昊又看看高哲，“算了，我们要求也不多，让你家小孩回家写个1000字悔过书，交给老师过目就行了。只是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高哲妈妈频频点头，一副低姿态，“好好好。”
事情结束的时候已是夜里八点。高哲妈妈带着儿子走了，班主任安慰了一番也走了。大门前只剩下林朗、林昊、张清河、周岩四个人。
张清河揽着林昊的肩膀跟他小声说着话，林朗盯着周岩看了一会儿，说：“今晚麻烦老师了。”话头一转：“只是老师为什么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告诉我们家长呢？如果当时说了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个情况了。”他又指了指受伤的林昊。周岩一时无话可答，原本跟安抚林昊的张清河听到林朗的话，正要出口说话。周岩回答了，她直视着林朗，道歉道：“对不起。”
林朗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不知如何接话。林昊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说：“这事是我让老师不跟你讲的，你要骂就骂我吧。”
林朗气得说不出话，咬牙道：“我回家就跟你算账，你等着。”
谁知林昊推着他转身朝前走，“赶紧回家算账，我肚子也饿了，吃完好好算。”
周岩瞧着林昊脸上的笑，收到他眨眼的动作，内心又是悲又是喜，好在林朗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行，回家请你吃竹笋炒肉。”
张清河从后面走上来，和周岩肩并肩，侧头一问：“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晚风拂来街边餐店里的食物味道，混着夜色，饥饿的劲头这时上来了，周岩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冬粉鸭：“你请我吃粉吧，刚才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张清河笑，林朗带着林昊已经走远了，他微微低下头，应道：“好。”
店面不是很大，客人却不少，周岩望了两眼，脚往后退一步，同张清河商量：“要不我们换一家？这家人太多了。”
正在低头发短信的张清河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按键盘，很快他收起手机，朝店内瞟了两眼：“你很想吃冬粉鸭吗？”
周岩沉吟片刻，“也不是很想，就是很久没吃了，突然想尝尝鲜。”
“好，你等一下。”张清河走到店里询问老板，转眼又返回，“有一桌快吃完了，等个几分钟就可以了。你看你可以等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先点粉。”
也许是对方朝自己说话的眼睛太过亮眼，又或许是对方周到的考虑，周岩笑了笑：“那就等等吧，也不差那几分钟。”
“那你看要吃哪个组合搭配，先点餐……”
冬粉鸭呈上来的时候，张清河皱眉：“老板你好，我刚刚不是说过我这份不放香菜的吗？”
老板拍拍油光光的大脑门，笑得很憨厚，“不好意思啊，刚刚太忙了。你看这样行吗，我再给你换一份。”
周岩及时打住两人的对话，“老板，我们自己能解决，你先去忙吧。”
老板嘿嘿一笑，“实在对不住啊，我给你们送份大肠。”
张清河不挑食，但他吃不惯香菜，周岩朝他微笑，将他那碗推过来，筷子与汤匙并用，将香菜挑到自己的碗里，又从自己往里挑了几块鸭肉到张清河的那份面里。
她一边挑一边说：“我很喜欢香菜，两份都是刚上来的，也没动过。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说完她将挑得很干净的没有一点香菜的冬粉鸭推过去归还给他，“希望你不介意。”
张清河笑笑，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来回摩擦几下，低头吃面。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喜欢说话，周岩吃得脸红生汗，老板真就赠送一份大肠给他们，她指指盘子里剩余的大肠，“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下了。”
张清河也不客气，将大肠夹进自己的碗里。
吃完饭已是40分钟之后。
车流如织，夜色更黑，显得灯光更亮了。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夜色的街景。走到十字路口，周岩先出声了，“这边离你我的住处都挺远的，我们各自打车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这个点虽然还早，但是你住的地方有点远，安全为上。”
“那也行，麻烦你了。”
坐在车里，周岩靠着沙发座椅，偏头望着车窗外匀速往后倒退的街景，张清河看了她两眼，找了个合适的坐姿，闭眼假寐。
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张清河准时睁开眼，他往窗外看去，已经到了周岩家的小区门口了。周岩正在付钱，他先下车。
等了一分钟左右，周岩下车，“我到了，你要直接搭这辆车回去吗？”
张清河摇头，让司机先走，“我待会还有事，”他这样解释。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周岩笑着说完，转身就要走。
走出没两步，张清河出声叫住她，“周老师，”
周岩回头：“怎么了？”
张清河笑了，眉眼弯弯的，他说：“上次你借给我的衣服还没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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