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血偿
从一开始，秦清就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舆.论。
她看透了明章帝，即便他们鼓动天下读书人谴责，让明章帝身败名裂又如何？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要明章帝不在乎名声，对他而言就是不痛不痒。
可她却是真真切切失去了最爱的人。
她再也没有阿娘了。
不知几次午夜梦回，秦清于那一场熊熊大火的噩梦惊醒，仿佛身临其境，她亲眼目睹母亲被房梁砸中脑袋，整个人被火焰吞噬，真正意义上的化成灰。
秦清捂住脑袋痛哭出声。
丹心玉竹等人守在外间，听着那微弱压抑的哭声，仿佛心都要跟着碎成一瓣瓣。
谢策抱着秦清，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喃喃道：“阿宁，阿宁......”
秦清低声道：“我要杀了他们。”
什么？
谢策脸上浮现怔然神色，就听见秦清重复道：“......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所有人。
秦清这辈子，活到十五岁，明白的道理，学会的手段，尚不如秦沅的一半。
利剑伤人也易伤己，本该是保护家人的武器。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当母亲教给她的所有东西派上用场，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报仇雪恨。
口中弥漫开血腥味，刺激神经，混沌的脑子也有了几分清醒。
秦清抬头，冰凉的手于黑暗中轻轻碰了下谢策的脸。
她发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策就这样抱着她，陪她到天亮。
秦清忽然想起赵夫子说的一句话。
她曾站在廊下，听到赵夫子给秦沅授课。
赵夫子说：“眼泪是弱者的武器，并非回.回都能达到目的。更何况亲者痛仇者快，损人不利己。”
她恍然发现，她永远都是懦弱无能，从未改变。
从今往后。
再也不会有人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
“阿宁，你一直是阿娘的骄傲。”
天光破晓，怀里的人终于动了。
夜半三更的哭泣仿佛一场梦，主子们没有提起，婢子们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秦清一如既往地洗漱，穿衣，外头披上丧服，去灵堂。
谢策陪在她身边。
期间，两人都没有出声。
秦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木，忽然道：“今日是头七，阿娘会不会回家？”
谢策蓦地心头一酸，点头道：“是，会回来的。”
秦清仿佛松了口气。
她尝试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凄惨的笑，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蛮族的消息传至宫中，与此同时，京兆杜氏的动向送到长公主府。
罗嬷嬷脚步匆匆进来，与丹心低语，紧接着，丹心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她捏紧拳头，咬紧牙关，熬了好几夜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快意。
“郡主！”丹心快步来到秦清身边，她控制着情绪，一字一顿道，“杜老爷子的嫡孙死了！”
“......”
微微愣怔过后，秦清望向棺木。
她眼中似有水光浮现，又在下一瞬敛眸遮住了所有情绪。
秦清动了动唇，无声道：阿娘，你听见了吗？
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元洲江.氏。
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几日前，江南一带。
京兆杜氏的祖宅毁了，里头的祖宗牌位也陪同华安长公主一起化为灰烬。
作为动手的刽子手，京兆杜氏虽然能获得帝王的重用与信任，但不可避免，接下来也要面对来自天下人的谩骂攻击。
所幸他们早就和明章帝绑在了一条船上。
不论如何，明章帝都会保住他们。
京兆杜氏有恃无恐。
尽管损失了祖宅，但他们的收获也是难以估量。
京兆杜氏一向和京兆韦氏齐名，两家实力相差无几，可在华安长公主的事情上，明显杜氏付出更多。
可想而知，从今往后，京兆杜氏在明章帝心中的分量。
华安长公主死后，杜氏忙着修建祖宅，全家上下喜气洋洋，仿佛已经能预料到辉煌的未来，主事的几个难免忙的无暇顾及其他，这就给了底下孩子们放肆的机会。
前面说过，京兆杜氏和京兆韦氏的败家子常常作对，即便是花楼中的女子也要争抢一番。
上一回，因为杜氏的祖宅着火，基本上的人都跑去看热闹，竟叫阿月姑娘被一个外地的商贾以高价买了去。
这两个败家子知道后心中好是可惜了一番。
杜氏的公子哥儿知道家中很快就要飞黄腾达，待到来日，韦氏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自然而然不会再将死对头放在眼里。
韦氏的人恨的牙根痒痒，加上杜氏时不时的挑衅，完全一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架势，更是使他们恼火，暗中怀恨在心。
华安长公主死后的第四日，杜氏的败家子在旁人的怂恿下砸下重金从韦老爷子的老来子手中抢了一个花楼女子，不仅打了对方的脸，还借着酒意说了好一通羞辱人的话。
韦老爷子的老来子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却因为生母是韦老爷子最疼爱的妾室，极受韦老爷子的疼爱，如今被死对头羞辱成这样，自是心气不平，越想越是怒火中烧！
如何能忍？！
回去的路上，小厮眼尖远远瞧见了一行人。
“公子，那是杜家的嫡孙！”
小厮握紧拳头，愤愤不平道：“杜家连日来行事越发嚣张，今日还当众打了公子的脸！若被其他家的公子知道，岂不是，岂不是！”
“闭嘴！”小厮剩下的话被喝止住了。
韦老爷子的老来子在家中排行老五，因为没什么本事，前头几个兄长也不忌惮他，平日里对他颇为宽容，自然养成了一副霸道性子。
他握紧缰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孩童身上，眼神阴毒。
“小公子，小公子您走慢些。”管家和一众仆从跟在身穿锦缎红袄的孩童身边，管家小心翼翼哄着，“咱们出来也有好一会儿，再不回去，想必夫人也要担心了。小公子，老奴陪您回去吧？”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孩童蛮横道：“我不！”
他跟个小霸王似的走在路中间，凡是行人，都被挤到一边儿。
杜氏嫡孙出门的阵仗，比起皇子也不差。
杜氏家主膝下仅有一个嫡子，其他都是庶出子女，偏偏这嫡子身子骨不好，常年来也是汤药不离口，夫妻俩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念着这或许是嫡子唯一的骨肉，杜氏家主对这个嫡孙也是颇为疼爱。
平日里有人管着倒也还好，恰好这几日家中忙，这小霸王无人管束，越发肆无忌惮。仗着父母溺爱，三天两头跑出来玩，跟太子体察民情似的，但凡有人惹他不高兴，就要活活打死！毫无怜悯之心！
故而，跟在这小霸王身边伺候的人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没叫他顺心，回头和主子告状。
忽然，前头一阵骚乱。
就在这时，小霸王不满管家的劝说，发了脾气，狠狠推开他，“老不死的东西！滚开！信不信我叫我阿爹打死你！”
才说完，一匹马横冲直撞，往他们而来！
短短的一瞬间，短小肥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撞在墙上。
直到灰白的墙面溅了好大一滩血，管家等人才愣愣回神。
韦五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没瞧见其他。
他勾了勾唇角，将杜氏败家子今日对他说的话原模原样还回去。
“不长眼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条疯狗，小心哪天死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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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透了明章帝，即便他们鼓动天下读书人谴责，让明章帝身败名裂又如何？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要明章帝不在乎名声，对他而言就是不痛不痒。
可她却是真真切切失去了最爱的人。
她再也没有阿娘了。
不知几次午夜梦回，秦清于那一场熊熊大火的噩梦惊醒，仿佛身临其境，她亲眼目睹母亲被房梁砸中脑袋，整个人被火焰吞噬，真正意义上的化成灰。
秦清捂住脑袋痛哭出声。
丹心玉竹等人守在外间，听着那微弱压抑的哭声，仿佛心都要跟着碎成一瓣瓣。
谢策抱着秦清，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喃喃道：“阿宁，阿宁......”
秦清低声道：“我要杀了他们。”
什么？
谢策脸上浮现怔然神色，就听见秦清重复道：“......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所有人。
秦清这辈子，活到十五岁，明白的道理，学会的手段，尚不如秦沅的一半。
利剑伤人也易伤己，本该是保护家人的武器。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当母亲教给她的所有东西派上用场，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报仇雪恨。
口中弥漫开血腥味，刺激神经，混沌的脑子也有了几分清醒。
秦清抬头，冰凉的手于黑暗中轻轻碰了下谢策的脸。
她发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策就这样抱着她，陪她到天亮。
秦清忽然想起赵夫子说的一句话。
她曾站在廊下，听到赵夫子给秦沅授课。
赵夫子说：“眼泪是弱者的武器，并非回.回都能达到目的。更何况亲者痛仇者快，损人不利己。”
她恍然发现，她永远都是懦弱无能，从未改变。
从今往后。
再也不会有人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
“阿宁，你一直是阿娘的骄傲。”
天光破晓，怀里的人终于动了。
夜半三更的哭泣仿佛一场梦，主子们没有提起，婢子们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秦清一如既往地洗漱，穿衣，外头披上丧服，去灵堂。
谢策陪在她身边。
期间，两人都没有出声。
秦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木，忽然道：“今日是头七，阿娘会不会回家？”
谢策蓦地心头一酸，点头道：“是，会回来的。”
秦清仿佛松了口气。
她尝试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凄惨的笑，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蛮族的消息传至宫中，与此同时，京兆杜氏的动向送到长公主府。
罗嬷嬷脚步匆匆进来，与丹心低语，紧接着，丹心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她捏紧拳头，咬紧牙关，熬了好几夜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快意。
“郡主！”丹心快步来到秦清身边，她控制着情绪，一字一顿道，“杜老爷子的嫡孙死了！”
“......”
微微愣怔过后，秦清望向棺木。
她眼中似有水光浮现，又在下一瞬敛眸遮住了所有情绪。
秦清动了动唇，无声道：阿娘，你听见了吗？
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元洲江.氏。
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几日前，江南一带。
京兆杜氏的祖宅毁了，里头的祖宗牌位也陪同华安长公主一起化为灰烬。
作为动手的刽子手，京兆杜氏虽然能获得帝王的重用与信任，但不可避免，接下来也要面对来自天下人的谩骂攻击。
所幸他们早就和明章帝绑在了一条船上。
不论如何，明章帝都会保住他们。
京兆杜氏有恃无恐。
尽管损失了祖宅，但他们的收获也是难以估量。
京兆杜氏一向和京兆韦氏齐名，两家实力相差无几，可在华安长公主的事情上，明显杜氏付出更多。
可想而知，从今往后，京兆杜氏在明章帝心中的分量。
华安长公主死后，杜氏忙着修建祖宅，全家上下喜气洋洋，仿佛已经能预料到辉煌的未来，主事的几个难免忙的无暇顾及其他，这就给了底下孩子们放肆的机会。
前面说过，京兆杜氏和京兆韦氏的败家子常常作对，即便是花楼中的女子也要争抢一番。
上一回，因为杜氏的祖宅着火，基本上的人都跑去看热闹，竟叫阿月姑娘被一个外地的商贾以高价买了去。
这两个败家子知道后心中好是可惜了一番。
杜氏的公子哥儿知道家中很快就要飞黄腾达，待到来日，韦氏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自然而然不会再将死对头放在眼里。
韦氏的人恨的牙根痒痒，加上杜氏时不时的挑衅，完全一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架势，更是使他们恼火，暗中怀恨在心。
华安长公主死后的第四日，杜氏的败家子在旁人的怂恿下砸下重金从韦老爷子的老来子手中抢了一个花楼女子，不仅打了对方的脸，还借着酒意说了好一通羞辱人的话。
韦老爷子的老来子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却因为生母是韦老爷子最疼爱的妾室，极受韦老爷子的疼爱，如今被死对头羞辱成这样，自是心气不平，越想越是怒火中烧！
如何能忍？！
回去的路上，小厮眼尖远远瞧见了一行人。
“公子，那是杜家的嫡孙！”
小厮握紧拳头，愤愤不平道：“杜家连日来行事越发嚣张，今日还当众打了公子的脸！若被其他家的公子知道，岂不是，岂不是！”
“闭嘴！”小厮剩下的话被喝止住了。
韦老爷子的老来子在家中排行老五，因为没什么本事，前头几个兄长也不忌惮他，平日里对他颇为宽容，自然养成了一副霸道性子。
他握紧缰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孩童身上，眼神阴毒。
“小公子，小公子您走慢些。”管家和一众仆从跟在身穿锦缎红袄的孩童身边，管家小心翼翼哄着，“咱们出来也有好一会儿，再不回去，想必夫人也要担心了。小公子，老奴陪您回去吧？”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孩童蛮横道：“我不！”
他跟个小霸王似的走在路中间，凡是行人，都被挤到一边儿。
杜氏嫡孙出门的阵仗，比起皇子也不差。
杜氏家主膝下仅有一个嫡子，其他都是庶出子女，偏偏这嫡子身子骨不好，常年来也是汤药不离口，夫妻俩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念着这或许是嫡子唯一的骨肉，杜氏家主对这个嫡孙也是颇为疼爱。
平日里有人管着倒也还好，恰好这几日家中忙，这小霸王无人管束，越发肆无忌惮。仗着父母溺爱，三天两头跑出来玩，跟太子体察民情似的，但凡有人惹他不高兴，就要活活打死！毫无怜悯之心！
故而，跟在这小霸王身边伺候的人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没叫他顺心，回头和主子告状。
忽然，前头一阵骚乱。
就在这时，小霸王不满管家的劝说，发了脾气，狠狠推开他，“老不死的东西！滚开！信不信我叫我阿爹打死你！”
才说完，一匹马横冲直撞，往他们而来！
短短的一瞬间，短小肥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撞在墙上。
直到灰白的墙面溅了好大一滩血，管家等人才愣愣回神。
韦五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没瞧见其他。
他勾了勾唇角，将杜氏败家子今日对他说的话原模原样还回去。
“不长眼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条疯狗，小心哪天死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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