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 74 章_无你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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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第 74 章

  [三三言情小说]

  “稀客啊,你怎么今儿过来了。”李渐青还是老样子,说一句话咳嗽三四下,容辛让他去医院,他总借口熬了草药,现在坏在了根上,治不好。

  “今天是二十七,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容辛将自己买的干果糕点放在赏雪亭的石桌上,走过去接过李渐青手里的扫帚,很自然地打扫了起来。

  李渐青神色困顿,带着一股深深的疲倦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嘴里念道:“二十七了,又是一年啊。”

  夏初白已故的消息容辛至今都没来得及告诉李渐青,心里存了一丝言不由衷的愧疚。

  他一边打扫,一边问起夏初白来。

  “师父,夏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渐青深吸一口气,好像就此陷入无法自拔的回忆中,末了,他什么都没说。

  “若要偏偏给一个人贴上牌子,我倒是真说不出来初白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善人,可那冷漠却又那般让人痛心疾首。可他却并非是个真正冷漠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残留的李渐青脑海里的片段好好慢慢开始消退,他有些记不起来那个人笑的时候、哭的时候的样子了。

  容辛提起一个名字,就让他从登临的平野之上又坠下深渊。

  “都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李渐青反问容辛。

  容辛苍白转过视线,不怎么自在地清扫着屋檐下的蜘蛛网,嘴里还支支吾吾东拉西扯编织各种谎言来填补自己无端生出的问题。

  李渐青身体越来越差,没等容辛解释出来大概,他就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容辛暗自松一口气,遂放下手里扫帚进屋去给李渐青拿来一张厚毯子盖在他身上。

  赏雪亭中还在煮酒烹茶,只是故人已逝,桑榆之年,身旁唯余一后人侍立旁侧。

  夜里乌云一散而尽,千里月色相同,李渐青醒来打了个哆嗦,不满道:“你这小崽子也不知道叫我起来,你是真不把你师父当回事儿啊。”

  容辛干瘪的扯了扯嘴角,直言道:“师父,我这里里外外都给您收拾了一遍了,你不过就是睡了半个时辰罢了。再说了,您一睡下我就拿了厚毯子又端来了火盆。”

  李渐青重重地咳嗽一声,眼底的愁容一扫而尽,只是心里念到了深处,不过半句诗讲尽平生罢了。

  只得两相忘,不能长相随。

  “回去吧。”李渐青突然说道。

  容辛提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转而以不解的眼神看向李渐青,见他神色淡淡,眼神早已飘向天际。

  “岁寒,凛冬……你此去蜀州虽是回了故土,但时局瞬息万变,你千万小心。”李渐青又说道:“你悟性不错,我能教你的都已经交给你了,这辈子的手稿笔记也传给你了,以后的路你就只能自己走了。”

  容辛心里跃起一阵不安,他总觉得李渐青话中暗含深意,好像……好像临终作别一般。他陡然回忆起当初母亲离世前的模样,两厢重叠,两个身影似乎在暗夜里叠加在了一次,一个虚幻,一个真实。

  虚幻和真实一齐刺向他。

  “我……我悟性并不好,还有很多都没来得及学会,你说过的那些东西我全都不记得……我忘了,我什么都不会。”容辛索性破罐子破摔,心里苦闷在一瞬间发泄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更不知道李渐青会如何回答。

  但只要这么一直说下去,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还站在师父身前,还有那一瞬残存的温暖。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是行人,说到底牵绊再多也不过就是彼此过客罢了。”李渐青微微勾唇,伸手在容辛头顶揉了两下,脸上高兴之色掩过离别的悲苦,“多大的人了,还学不会。怎么着?你是还打算把以后遇到什么难题了就这把老骨头从坟里刨出来给你讲课啊。”

  “呸呸呸,您别胡说。”

  李渐青笑话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可说的,再者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死不死的都已经看淡了。”

  “你会福寿延年,会寿比南山,会——”

  “打住,还想让我变成寿比南山的老王八蛋啊,行了行了,容小子,这人走到哪儿就是哪儿,你也得习惯。人这辈子总是遇见、错过、相逢、不见……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事万物皆有法度规律可循,一如生老病死、四季更迭、日升月落。”

  容辛面上惨淡,心里木然。心想不如就这样吧,就将夏师父已经故去的事情埋下来,也许还有给自己一个奇异的幻想,兴许阳间错过不见,阴间两厢重逢。

  他越想越替李渐青感到心酸。

  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渐青阖上眼,怅然说道:“只怕这次再也看不到陶然亭旁的海棠花开了。”

  容辛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师父……你的病——”

  不待他询问,李渐青便蓦然开口:“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要去寻死,更不是阎王来索命,只是……未曾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就有考量,迪化之行才算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程。岂料老天总是爱与人开玩笑,遇上你算是扰了我长久的考量。可如今我已经将半身所学全部教授给你,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我走之后,你可得好好巩固。你要知道前人来时路阒黑幽深,好在我已将自己的灯就此传给你。这路不再漆黑,但幽深依旧。小子,咱们的师徒缘分来的不早不晚,幸好我还有几年活头,兴许咱们还能在迪化再见。”

  说完,一阵良久的静默席卷而来,好像夹杂了风雪的北风尽数扑到脸上一样,风似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容辛在沉默之中红了眼眶。

  “啧,你这小南蛮怎么还红眼了?”

  “您……能不能带上我?”

  李渐青颇为欣慰,哼哧一声,直接拒绝道:“不带。古蜀国研究是前无古人之学,文献记载也不多,这条路要你和小轩一通前行,你跟着我去迪化那就是吃我的残汤剩饭,这算什么出息。”

  这次,李渐青不打算继续和容辛掰扯,罕见的跳了起来,行动极为迅速,没等容辛反应过来,他就已然站在门外了。

  李渐青手疾眼快关上院门,而后插上门闩,这才脚步稳健地折过身打算回屋。

  只听到门外容辛奋力地拍着院门:“师父,你开开门,您总得给我留个地址啊,我要怎么去迪化找你。”

  “我居无定所,走到哪儿就是哪儿,你快走吧,等回头我给你寄信。”

  那日,容辛还是没有走,他形单影只地站在花枝胡同一户人家门外,在瑟瑟寒风站了三四个小时。

  却也不见里头的主人来给他开门。

  到了深夜,容辛眼底迷茫褪去,深知这次李渐青不会再给他开门了,他站在门前扒着门缝对里边说:“师父,我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辈子似乎总是是告别之中,明明才刚刚相遇,却要我挥着手与您告别,我做不到。能做您的徒弟我是不知及时修来的福分,我没有您说的那么悟性好,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师父,我们迪化再见……好吗?”容辛最后弱弱的问了一句。

  李渐青其实并没有离开,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候了,却心里惦记着夏初白的研究成果,心想自己还有几年苟延残喘的日子,于是想尽早动身前往幼泽。

  以往,他能说走就走。

  可自从收了容辛做徒弟,李渐青渐渐觉得自己的行为开始受限了,他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早死了。

  这些日子,他拖着一把朽骨勉强度日,每日每日给容辛加重课程,又怕课程太多,让他来不及消化。好在容辛够聪明,底子也好,仅用了九个月就记住了李渐青半生研究的所有成果以及西洋考古内容。

  他算着时间,觉得到时候了,这才向容辛提了告别,却不料这小南蛮居然是个犟的,站在风雪里四个小时都没有挪动半分。

  可他还是要走的。

  即使现在不走,以后也是要走的,不如快刀斩乱麻,只是委屈了容小子要挣扎一段时日了。

  “容辛,我若是能活到那时候就好了……”李渐青喃喃道。

  北平大街上,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南方男子,形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大小胡同里。可还有个身穿灰棕色棉长衫的男子面露焦急之色在大小胡同里四处找寻一个身影。

  在容辛撞入傅颐轩怀里的时候,他恍然抬头已经不知不觉回到傅府门口了。

  傅颐轩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当他是受了什么委屈,忙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容辛抬头,眼圈一阵通红,他带着略微不易被察觉的哽咽说道:“我好像又是一个人了。”

  傅颐轩把冻的发僵的人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贴在容辛头顶上,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我还在啊。”

  你怎么就从来不看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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