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神类饲养员
往常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已经飘起炊烟，空气里充斥着饭菜浓香，迎接车队的宴席从村头摆到村尾。
但这次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先前跟随车队回来的青壮们各自回家，村中除了不懂事的孩童嬉闹，只听见诵经抽噎之声。
再一感知，如心法师的佛光彻底消失，阿木心里有了答案。
他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念了佛号。
不过工作还是要做的，阿木将一堆新人们带到村子外围一栋宽敞的宅院，门前招牌用毛笔写着“旅社”。
推开刷过漆的木门，院子一角樱花树开得热闹，石板路非常干净，只落了几片艳粉的花瓣，走廊前种了几丛灌木，嫩绿的叶片在空中招摇。
新人们为这里的美景发出惊叹，阿木见怪不怪：“你们先住在这里，房间自己分配，里面备有净水衣物，厨房也有足够三天的粮食，需要自己做饭。”
“真、真的吗？”新人们不敢置信，“这里的食物我们可以随便吃？”
阿木点了点头，新人们惊喜地攥紧拳头，甚至有人喜极发出泣音。
“众所周知，神社构成的结界之外到处充斥邪气，我们的村民身上有神明印记，不会被邪物入侵，只需要回家简单净化，你们必须在这个加持了驱魔结界的旅社停留十二小时以上。”
新人们忐忑不安。
阿木安慰道：“没事，邪物检测出来后，主人会为你们做驱邪法事，之后你们就能正式加入村子。”
人们顿时被转移注意力，一个个喜笑颜开。
“居然是真茂大人亲自来做法事！”
“我要多洗几遍澡，绝对不能让真茂大人觉得怠慢！”
“……但最好别检测出来。”阿木想到主人每次做法事的表情，小声嘀咕道。
等这些人稍稍安静，他开口问：“你们有人识字吗？”
新人们骚动了一会儿，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颤巍巍举手：“之前一位法师大人路过我们村，就住在我家，跟着他念过几天《法华经》。”
这并不奇怪，这片土地上不管哪个佛教学派，《法华经》都是很常见的入门典籍。
阿木打量了他一眼，少年受到鼓励，挺了挺胸膛，双手递过去一块木板：“这是我在路上默写的经书，请您过目。”
阿木接过来，木板削得很平整，虽然不够平滑，考虑到工具不足，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可以感受到动手之人饱含诚意。
他再看上面的文字，眼底闪过一道惊讶。
字是用血写成，这没有什么，但字里行间居然流淌着浓郁的灵力。
是个当神官的好苗子。
这个念头从阿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这灵力有些浑浊，如果不是这少年心性肮脏，那就是……他被妖怪附身了。
少年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眼巴巴看着他，小声道：“阿木大人，您觉得……像我这种人能派上用场吗？”
阿木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木板收进怀里，点了点头平淡道：“字写的不错，一层库房有白纸，你有空可以练一练。”
然后就没了下文，既没有特殊安排，甚至没问他的名字。
少年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
阿木继续说：“等大家收拾好，你带着他们诵读佛经，记得多少念多少就行，主人师父圆寂，多少也是心意。”
人们沉默下来，由刚才的少年打头，所有人合十行了一礼。
阿木转身离开。
太阳隐入地平线，真茂踩着微凉的石板从山上走下来，却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沿着村子外环的小径绕行。
哀戚的诵经和鼓乐声遥遥传入耳中，真茂明亮的金色眼瞳空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他们在为你师父举办丧礼，你不去看看吗？】
真茂冷淡地说：“没有必要。”
【哦呀，为了师父的遗物对我大发脾气，我还以为宫司大人很在意他呢。】
真茂并不生气，只是重复道：“没有必要。”
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普通人朝不保夕，亲生父母死去都不配挖个坑，这个村子的村民却有时间有能力，自发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僧人举办丧礼，足以证明生活富足。
至于他本人，则真心觉得丧礼没什么必要。
系统曾情真意切地夸赞他的适应力，毕竟不是每一个生活在普通世界的人看到妖怪都能在半秒内冷静下来，想办法反杀并抱住过路僧人的大腿。
但它不知道真茂前世就能看见鬼怪。
第一次看到的鬼怪是他的父母，那对夫妻生前富贵，死后极尽哀荣，参加追悼的亲友下属乌泱泱如同黑色的海水，偌大庄园被填得落不下脚。
真茂戴着母亲给的长命锁在人群漫无目的地穿梭，听着人们众口一词的称赞和惋惜，最后在灵堂看到他的小叔一边哭诉兄嫂恩情，一边将朝他扑来的夫妻二人踩在脚下，碾得渣都不剩。
时空变换，内容相异的哀乐悠悠响着，估计很晚才会结束，真茂驻足听了一会儿，继续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认真检查田地里的幼苗，时而捻起一搓泥土检测有无邪气入侵，又时不时在小路边的地藏菩萨像前停下，补上一道透着金光的佛力。
这些不过人膝盖高的石像支撑村子上空的结界，可神明陨落，它们也摇摇欲坠，修行者的灵眼下，菩萨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真茂只能用灵力模仿神力勉强弥合，但不可长久，必须找一位神明。
哪怕那神灵再弱小，也可以将信仰转化为能源，祂们自己无法使用，但填充结界轻而易举，这一点修行者怎么都做不到。
还有神明印记……没有这个，新来的村民都不能出门，一出结界就可能被邪气污染，让人头疼。
真茂填补完一圈下来，脸色在月光下已经显出几分苍白。
【幸好村子只有几百人，充一次结界可以多坚持三天，您只要两天就能恢复，看来不用请神，您自己就能维持下去呢。】
“少在那阴阳怪气，”真茂低声斥道，“一个村子怎么能够？我要掌控这块土地每一个角落，成为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人！”
然后才有资格把你们这些混账拉下马，敢愚弄他、摆布他的家伙，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也是我们期待的，您的探索度越高，我们获益越大，祝您心想事成。】
第二天六点，系统出品的西洋钟准时敲响。
真茂睁开眼睛，感应到身上灵力已经恢复大半，不由惊讶。
系统解释道：【算你运气好，「七星舍利」可以加快恢复，可惜它被您拆了，效用不足十分之一，如果是完全体，佩戴后您会一直满蓝，不用担心续航。】
真茂没理会它的暗示，解决疑问后便不再纠结。
他洗漱之后，算算时间昨天的新人应该检测出结果了，基地又要多出一批劳动力，再看头顶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心情越发畅快。
【万一有人被附身呢？】
真茂哼了一声：“少给我泼凉水，这一路上我都严防死守，直到昨天我离开前都没人寄生，进了村子有结界保护更不可能。”
【但是宫司大人离开到他们进结界中间有四个小时的空白呢。】
真茂更加不屑：“怎么可能区区四小时就中招？”
他们吵得开心，院子外忽然响起一个青年的声音：“真茂大人，属下有事汇报。”
真茂推开门：“是佑一啊，我记得阿木说你记性很好——你有什么事吗？”
佑一惊吓了一秒，随即满脸激动：“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在下不胜感激！大家都很担心大人，看到您心情很好在下也安心了……”
眼看他越说越停不下来，真茂忍不住捂住脑门，抬手制止：“你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是、是的！”佑一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严肃起来，“是阿木大人派我向您汇报。”
真茂和气地点了点头。
“昨天带回来的浮浪，十二人被邪气入侵，混入一只邪物，被邪物寄生的少年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似乎有所动作……”
他忽然噤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真茂踩碎的石板，又瞅了眼少年脸上森寒的微笑，默默闭上了嘴。
“真有本事啊！”真茂听着系统猖狂的笑声，额头迸出十字。
“我在场的时候没人出事，从我们分开到他们来村子最多四个小时，这么短时间都能寄生，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邪气入体和停留体表完全是两码事，用到的灵力相差何止十倍，解决方式也天上地下——约等于拿抹布擦掉灰尘和用手术刀剜子弹。
平白加班，真茂简直万分暴躁，撸起袖子冲回房间，不到一分钟换装完毕，拎着几十斤的禅杖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老子要亲自会会这个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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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先前跟随车队回来的青壮们各自回家，村中除了不懂事的孩童嬉闹，只听见诵经抽噎之声。
再一感知，如心法师的佛光彻底消失，阿木心里有了答案。
他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念了佛号。
不过工作还是要做的，阿木将一堆新人们带到村子外围一栋宽敞的宅院，门前招牌用毛笔写着“旅社”。
推开刷过漆的木门，院子一角樱花树开得热闹，石板路非常干净，只落了几片艳粉的花瓣，走廊前种了几丛灌木，嫩绿的叶片在空中招摇。
新人们为这里的美景发出惊叹，阿木见怪不怪：“你们先住在这里，房间自己分配，里面备有净水衣物，厨房也有足够三天的粮食，需要自己做饭。”
“真、真的吗？”新人们不敢置信，“这里的食物我们可以随便吃？”
阿木点了点头，新人们惊喜地攥紧拳头，甚至有人喜极发出泣音。
“众所周知，神社构成的结界之外到处充斥邪气，我们的村民身上有神明印记，不会被邪物入侵，只需要回家简单净化，你们必须在这个加持了驱魔结界的旅社停留十二小时以上。”
新人们忐忑不安。
阿木安慰道：“没事，邪物检测出来后，主人会为你们做驱邪法事，之后你们就能正式加入村子。”
人们顿时被转移注意力，一个个喜笑颜开。
“居然是真茂大人亲自来做法事！”
“我要多洗几遍澡，绝对不能让真茂大人觉得怠慢！”
“……但最好别检测出来。”阿木想到主人每次做法事的表情，小声嘀咕道。
等这些人稍稍安静，他开口问：“你们有人识字吗？”
新人们骚动了一会儿，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颤巍巍举手：“之前一位法师大人路过我们村，就住在我家，跟着他念过几天《法华经》。”
这并不奇怪，这片土地上不管哪个佛教学派，《法华经》都是很常见的入门典籍。
阿木打量了他一眼，少年受到鼓励，挺了挺胸膛，双手递过去一块木板：“这是我在路上默写的经书，请您过目。”
阿木接过来，木板削得很平整，虽然不够平滑，考虑到工具不足，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可以感受到动手之人饱含诚意。
他再看上面的文字，眼底闪过一道惊讶。
字是用血写成，这没有什么，但字里行间居然流淌着浓郁的灵力。
是个当神官的好苗子。
这个念头从阿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这灵力有些浑浊，如果不是这少年心性肮脏，那就是……他被妖怪附身了。
少年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眼巴巴看着他，小声道：“阿木大人，您觉得……像我这种人能派上用场吗？”
阿木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木板收进怀里，点了点头平淡道：“字写的不错，一层库房有白纸，你有空可以练一练。”
然后就没了下文，既没有特殊安排，甚至没问他的名字。
少年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
阿木继续说：“等大家收拾好，你带着他们诵读佛经，记得多少念多少就行，主人师父圆寂，多少也是心意。”
人们沉默下来，由刚才的少年打头，所有人合十行了一礼。
阿木转身离开。
太阳隐入地平线，真茂踩着微凉的石板从山上走下来，却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沿着村子外环的小径绕行。
哀戚的诵经和鼓乐声遥遥传入耳中，真茂明亮的金色眼瞳空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他们在为你师父举办丧礼，你不去看看吗？】
真茂冷淡地说：“没有必要。”
【哦呀，为了师父的遗物对我大发脾气，我还以为宫司大人很在意他呢。】
真茂并不生气，只是重复道：“没有必要。”
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普通人朝不保夕，亲生父母死去都不配挖个坑，这个村子的村民却有时间有能力，自发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僧人举办丧礼，足以证明生活富足。
至于他本人，则真心觉得丧礼没什么必要。
系统曾情真意切地夸赞他的适应力，毕竟不是每一个生活在普通世界的人看到妖怪都能在半秒内冷静下来，想办法反杀并抱住过路僧人的大腿。
但它不知道真茂前世就能看见鬼怪。
第一次看到的鬼怪是他的父母，那对夫妻生前富贵，死后极尽哀荣，参加追悼的亲友下属乌泱泱如同黑色的海水，偌大庄园被填得落不下脚。
真茂戴着母亲给的长命锁在人群漫无目的地穿梭，听着人们众口一词的称赞和惋惜，最后在灵堂看到他的小叔一边哭诉兄嫂恩情，一边将朝他扑来的夫妻二人踩在脚下，碾得渣都不剩。
时空变换，内容相异的哀乐悠悠响着，估计很晚才会结束，真茂驻足听了一会儿，继续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认真检查田地里的幼苗，时而捻起一搓泥土检测有无邪气入侵，又时不时在小路边的地藏菩萨像前停下，补上一道透着金光的佛力。
这些不过人膝盖高的石像支撑村子上空的结界，可神明陨落，它们也摇摇欲坠，修行者的灵眼下，菩萨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真茂只能用灵力模仿神力勉强弥合，但不可长久，必须找一位神明。
哪怕那神灵再弱小，也可以将信仰转化为能源，祂们自己无法使用，但填充结界轻而易举，这一点修行者怎么都做不到。
还有神明印记……没有这个，新来的村民都不能出门，一出结界就可能被邪气污染，让人头疼。
真茂填补完一圈下来，脸色在月光下已经显出几分苍白。
【幸好村子只有几百人，充一次结界可以多坚持三天，您只要两天就能恢复，看来不用请神，您自己就能维持下去呢。】
“少在那阴阳怪气，”真茂低声斥道，“一个村子怎么能够？我要掌控这块土地每一个角落，成为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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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茂没理会它的暗示，解决疑问后便不再纠结。
他洗漱之后，算算时间昨天的新人应该检测出结果了，基地又要多出一批劳动力，再看头顶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心情越发畅快。
【万一有人被附身呢？】
真茂哼了一声：“少给我泼凉水，这一路上我都严防死守，直到昨天我离开前都没人寄生，进了村子有结界保护更不可能。”
【但是宫司大人离开到他们进结界中间有四个小时的空白呢。】
真茂更加不屑：“怎么可能区区四小时就中招？”
他们吵得开心，院子外忽然响起一个青年的声音：“真茂大人，属下有事汇报。”
真茂推开门：“是佑一啊，我记得阿木说你记性很好——你有什么事吗？”
佑一惊吓了一秒，随即满脸激动：“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在下不胜感激！大家都很担心大人，看到您心情很好在下也安心了……”
眼看他越说越停不下来，真茂忍不住捂住脑门，抬手制止：“你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是、是的！”佑一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严肃起来，“是阿木大人派我向您汇报。”
真茂和气地点了点头。
“昨天带回来的浮浪，十二人被邪气入侵，混入一只邪物，被邪物寄生的少年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似乎有所动作……”
他忽然噤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真茂踩碎的石板，又瞅了眼少年脸上森寒的微笑，默默闭上了嘴。
“真有本事啊！”真茂听着系统猖狂的笑声，额头迸出十字。
“我在场的时候没人出事，从我们分开到他们来村子最多四个小时，这么短时间都能寄生，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邪气入体和停留体表完全是两码事，用到的灵力相差何止十倍，解决方式也天上地下——约等于拿抹布擦掉灰尘和用手术刀剜子弹。
平白加班，真茂简直万分暴躁，撸起袖子冲回房间，不到一分钟换装完毕，拎着几十斤的禅杖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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